Adv.190注意看，關於喬伊是怎麼給自己挖坑的（已刪除）
對於童年往事，若萍還有印象的部份並不多。
在她還小的時候，奶奶就因為失智住進了養老院。
養老院離家不遠，所以若萍不時會往養老院跑，去幫忙照顧奶奶的同時，也順帶陪伴
那些院內的其他老人。
老人們非常疼愛若萍，把她當成自己的孫子。其中有位花奶奶更是對若萍喜愛有加，
總是樂呵呵地塞給她大把的糖果餅乾。
花奶奶人很好，對誰都總是慈祥地笑著，像是世上一切事物對她來說都是美好的。
只是花奶奶有個毛病。
她的失智症狀是所有老人裡最嚴重的。
花奶奶從來沒辦法記住一件事超過一天。
甚至就連若萍這樣很少在院內出現的小孩子，她也完全記不住名字。每次若萍出現，
總是重複「妳真可愛呀！叫什麼名字啊？」這樣的問題。
後來有一天，奶奶過世了。
年幼的若萍將奶奶過世的原因歸咎於頻繁忘記事情的現象。
這讓若萍突然感到很害怕。
她以為健忘是像感冒那樣會傳染的，要是那些讓她高興的事完全忘了，那可就不好了
。
於是若萍不敢再踏進養老院一步──實際上奶奶不在了以後，她也沒了特別進去養老
院的理由。
接著春去秋來，光陰如梭。
若萍考上了大學，因為有一次上課需要遞交社會福利機構的走訪心得，她第一時間便
想起自己小時候時常去拜訪的養老院。
回到已有些陌生的養老院，若萍竟然驚訝發現，花奶奶還活著，而且活得很健康。
當然這時她早已經知道花奶奶是患上嚴重的失智症，也不會再把它當成傳染病來看了
。
不過，人類只要變得衰老，就很有可能變得失智。因為奶奶也有失智症的緣故，不能
排除她身上同樣有罹患失智的基因。
但若萍還是有個疑問，為什麼花奶奶能過得如此快樂？
於是有一天，若萍鼓起勇氣詢問院內的志工阿姨。
一位資深志工苦笑著回答：
「花奶奶她啊，有很多不願意想起來的事。現在這樣對她來說或許更好。」
在花奶奶的小時候，家裡被士兵闖入盤查，父親被抓走而下落不明，全家就此過著極
端艱苦的日子。
她為了幫助弟妹上學，早早嫁給一個大她許多歲的中年人，然而丈夫卻習慣性地對她
暴力對待。
花奶奶身兼多職辛苦大半輩子，好不容易把小孩都拉拔長大，但隨著小孩一個個成家
，她被孤身一人扔在了養老院裡。
已經很久沒親人來探望花奶奶了。
但是，經歷了這麼多痛苦的事，為什麼還能過得如此快樂呢？
若萍忽然間想明白了：因為花奶奶，把那些痛苦的記憶也全給忘掉了。
或許失憶這個現象並不完全是悲慘的。
倘若現實幾乎全是痛苦的記憶，那麼遺忘又何嘗不是一個選擇呢？
＊
抽完嘴上的香煙，玖伊把煙蒂塞進隨身煙灰缸。這根煙絕不能留在現場，最好連煙灰
也不落下。
不過相對於剛才，他還是比較放鬆的。
吐呸的懼能雖然棘手，但看似必須要借助手機才能使用，而現在手機損壞又陷入恐慌
狀態的他等於已經失去了能力。只要把龔若萍趕走就可以把這個等級Ｅ輕鬆解決了。
然而來到樓頂後，玖伊看著地上躺著的吐呸，有些愕然。
龔若萍這時神情平靜，手裡拿著染血的匕首，而吐呸身下則緩慢地淌出血液。
玖伊的臉色變得格外凝重。
「……他是妳殺的？」
「我是被你逼的。」
清冷的語調。
頂樓光線昏暗，若萍低垂著頭顱，瀏海遮住了她大半的臉龐，看不出現在的表情。但
仍然可以感受到，她投來的視線已經產生了對生命的漠然。
玖伊看了一眼若萍，然後再一次看向地上的吐呸，深深地發出嘆息。
「妳應該可以看到，我沒有打算對妳怎麼樣。這件事只要妳直接離開就可以結束了。
或許過去讓妳經歷了一些難受的事情，我深感抱歉，也可以保證以後絕不會再發生──原
本應該是這樣的。但現在說什麼都已經遲了。」
「我知道，可是我並不後悔。」
「……是嗎。」
玖伊習慣性地抓著後腦，一臉莫可奈何。
這反應毫無疑問是等級Ｄ。
下一秒，他拔出隱藏在後腦短馬尾內的軍用短刀，直接朝若萍的頭擲出。
兩人距離不算遠，短刀直接貫穿若萍戴著的眼鏡鏡片，刺進她的左眼。
若萍簡短又命途多舛的一生，隨著軀殼的倒地而無聲落幕。
玖伊完全計算過，這樣的腦損傷和失血程度並不會立即致人於死，所以暫時不會有變
成惡靈的風險。
當然，他也不會完全沒有準備。
玖伊拿出手機，轉頭便以驚慌的口吻撥給阿修。
「抱歉，阿修！我失敗了！若萍她被吐呸殺了，而且更糟的是，她還變成了『惡靈』
！」
『什麼？玖伊先生，請你解釋清楚！』
手機那頭傳來阿修虛弱且慌亂的聲音。
「阿修，快速聽我說。被異能者殺死後有可能會變成物理方式無法傷害的鬼魂型態，
我們都稱作惡靈，是未來世界裡最難對付的敵人。快來幫幫我，我不可能對付──」
玖伊回頭再去看地上若萍。
不過是一個轉頭的動作。
然而，本該在那邊的若萍的身體卻消失無蹤。
只有失去原主的破碎眼鏡仍然躺在原地。
「總之快點！阿修！」
驚訝只是在眼中一閃即逝。用急切的語調說完，玖伊收起手機，毫不猶豫地動用懼能
。
「可遊玩預告──」
他確定自己一語成讖。龔若萍已經成了惡靈，而且就近在咫尺，躲在他看不見的地方
等待著動手的時機。他的懼能怕是效果甚微，但還是不得不用。
由於不受任何現實物理法則影響，惡靈可以自由穿梭於物體之間。換句話說，現在的
龔若萍不僅能看穿人的心思，還能穿透牆體。
而自己所有能想到的應對手段，對龔若萍而言全部都是暴露的。原本讀心術不過是弱
小到甚至可以無視的懼能，但到了成為惡靈後的她手裡卻成了極具危害性的武器。
更糟的是──很顯然，她不會是死於吐呸之手。
龔若萍無疑是透過自我了斷成為了惡靈。
而這是機構自研究以來，最高等級的奇人級別──等級Ａ的判斷依據之一。
而且還是比起男性惡靈更遠為強大的女性惡靈。
到了這個等級，不要說是隊上最弱的他，對其他隊員都足以構成致命威脅。
但玖伊現在別無選擇，只能戰鬥。
她會從哪邊現身……我能否支撐到狄子修趕到呢？
玖伊迅速打散這些沒用的念頭。
想要對付擁有讀心術的人，他的沒用念頭必須要多到塞爆腦袋的程度！
包羅萬象的任何資訊，如經典古文、飛機時刻表、微積分公式、網路連載長篇小說…
…更多玖伊看過的資訊全都在這一刻像水庫洩洪般傾瀉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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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層層疊加待辦清單未清空優先順序反覆調整焦慮指數無法量化注意力再次被下一則內容
攔截自動播放已開始
──原來如此。
來自尹玖伊此時腦海裡的海量資訊傾刻湧入若萍內心，讓她的讀心無法有效發揮作用
。
躲在暗處伺機而動的若萍短暫地感到訝異，但很快就理解這個男人本就擁有辦到這種
事的能力。
但是這種程度的抵抗，已經無法應對現在的她了。
成為惡靈之後，她感到身體無比輕盈，彷彿隨時能飛上天際。
惡靈畏懼陽光，但她本來就不太愛曬太陽。
而且她也沒了近視眼，眼前任何事物對她來說都清晰可見。她從此也不必為每個月好
朋友到來而痛苦。
因為不受現實物理法則影響，惡靈也沒辦法輕鬆拿起物體。但她本來就身體纖弱，根
本用不著多大的力氣。只要能拿起兩把短刀便足夠了。
更重要的是，她現在也不會畏懼刀刃了。
與之相反，拿在她手裡的刀刃具有讓人畏懼的能力。
『我已經不再害怕了。對於捨棄過去，捨棄一切，捨棄對於平凡人生的嚮往。捨棄痛
苦的回憶。只要能活下去就好了，不管以何種形式──』
若萍從玖伊後方的牆壁猛地浮出。
由吐呸交給她、要求她自殺的匕首，以及刺進她眼中的玖伊的軍用短刀。
兩柄刀正被她牢牢握在手中，用於劃破命運橫亙眼前的阻礙。
玖伊本能地低頭閃躲。
兩條血線在空中劃過。這一擊本該直接切斷他的頸動脈，但還是被險之又險地靠著長
久累積的戰鬥本能閃過。
藉著向前閃躲的慣性，玖伊順勢在地上打了個滾，離開原來的位置。
然而──
落在地上的兩道血漬分別化作兩行文字，並在極短的時間內消失殆盡。
「我被龔若萍攻擊了」、「龔若萍成了惡靈」
若萍又一次回到牆內，在玖伊無法防備的死角等待著破綻出現。
『這就是成為惡靈後，我得到的突破後的能力──失憶傷刃（Amnesia）！』
「……？」
痛感讓玖伊摸向自己的頸部。有血，可是為什麼？
「奇怪？我剛剛發生了什麼？」
他仔細回想，但卻發現自己什麼也想不起來。
「這是……刀傷？等等，這傷又是怎麼回事？」
玖伊馬上又閃離原處，但記憶出現的斷點讓他立刻又僵立不動。
在這短暫的時間裡，他完全無法做出任何的有效反應。
失憶傷刃的能力，可以在透過讀心術讀取對方當前的某段記憶之後，讓這段記憶藉由
刀刃砍出的傷口隨血液流失。
若萍得到這個懼能的第一時間便斬除了過往殘留的恐懼記憶，也斬別過去那個懦弱的
自己。
現在的她抓準了這個轉瞬即逝的機會，毫不猶豫地朝玖伊的要害揮刀。
鮮血飛濺。
「……太奇怪了。我還是沒搞清楚眼下的狀況──」
若萍確實是砍中了。
但是，卻是不知什麼時候被玖伊用能力藏在背上的、吐呸的屍體。
「但幸好我先留了一手。就在腦海中生成海量雜訊的期間，用其中的一小塊區域來擬
定保險手段。」
惡靈的攻擊確實難以防範，但他仍然可以提前做出準備。
玖伊在感受到背上屍體遭砍的瞬間，轉頭便發現了若萍，立即退開幾步，全神戒備。
這時的若萍雙腳懸空，臉上並無血色。她像是全身色彩都被抽離，讓人顫慄的蒼白遍
及全身，如同從舊時代的電視機裡走出來那般以最純粹的黑與白構成。
「原來如此，妳已經成為惡靈了嗎？還有妳的能力，似乎已經擁有讓人失去記憶的效
果了。」
男人深吸口氣。
他完全大錯特錯，以為讀心術就是龔若萍懼能的本質──然而那不過是射擊動作裡的
「舉槍」和「瞄準」罷了。讀心術只是為了獲取記憶，獲取確切的「目標」──現在她所
展現的才是真正的能力，真正的擊發子彈！
剛剛不過是自己運氣好。只要被若萍的刀刃擦到哪怕只有一下，都足以決定他的生死
。
「妳的懼能竟然變得如此難以對付。不過，最可怕的不是妳的能力，而是妳本人。」
尹玖伊嚴肅的臉上竟帶著一絲痛苦，「現在，龔若萍，我不得不想盡一切方法來殺死妳了
！」
『是嗎？』
若萍神色淡漠。
『說到留了一手……我不這麼認為。確定那不是造成你喪命的主要原因嗎？』
此時玖伊震驚地察覺背上那具吐呸的屍體有些不對勁。
『……可惡……難道是你！』
屍體中吐出人言。
一個男人的形體飄出了屍體之外──那居然是吐呸變成的惡靈！
原本因為被玖伊痛揍而陷入恐懼，所以他暫時性地失去了懼能。
若萍的失憶傷刃居然砍掉了吐呸的這段恐懼的記憶，讓他得以成為接近惡靈的狀態！
不過，並不是惡靈的完全型態。算是處於半靈魂半惡靈之間的不穩定狀態，隨時都有
可能消散。
『居然……敢殺死我，尹玖伊！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儘管虛弱得連自由移動都做不到，吐呸卻是用雙手緊緊纏住了玖伊。
剛剛若萍那兩刀不僅砍掉了吐呸對尹玖伊殘留的恐懼印象，還把關於殺死他的人的記
憶給一同砍除了。
所以現在的吐呸，直接認定是尹玖伊下手殺害了自己。
『我決定了，要在最後來個最有趣的華麗結尾，為你我的人生劃下句點。可惜這裡沒
觀眾，也沒辦法拍成超火紅的影片！』
吐呸最後一次發動異能「曼德拉記錄」──目標是自己。
數枚拔掉保險栓的手榴彈憑空出現，被固定在祂的身上。
『給我用最獵奇的死法去死吧！』
「咕……」
難道自己要就這麼完蛋了嗎？玖伊悲觀地心想。
雖然面對等級Ａ惡靈做到這種程度已經是毫無保留地盡了全力，但他始終還是有些不
甘心。
他還有想要做的事沒有完成。
而且那個小子要是沒有他在，不知道今後會有什麼下場。
下個瞬間，手榴彈炸裂開來──
但在那之前，玖伊身上的吐呸被灰霧纏繞的奮力一腳踢飛到遠處。
又一陣劇烈的爆炸，吐呸的肉體乃至靈魂都完全消散於世上，剩下的只有難以辨別的
一灘血肉。
「玖伊先生……我，我來晚了。」
狀態尚未恢復完畢的阿修一接到玖伊的電話，便拖著沉重的身體爬上頂樓。
雙腳的麻痺還沒完全消褪，此時還在微微發抖著。剛剛救援玖伊的一腳已經是他好不
容易擠出的僅存力氣。
然後，阿修注意到在空中飄浮的若萍。他很快就知道玖伊說的惡靈是怎麼回事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若萍妳真的……死了嗎？」
阿修全身激烈震顫。
他又一次感受到自己的無力，而這次是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挽回的。最終他還是重蹈
覆轍了。
「妳明明只是想過平凡的人生，想從學校安穩畢業，去考公務員……！」阿修說話帶
著哭腔，「對不起，如果我能更強一點的話……說不定一切都能挽回的！」
玖伊安靜地在旁觀察著。
這時他的命運似乎不知不覺間竟完全掌握在若萍的手裡了。
只要龔若萍直接向阿修坦白玖伊對她做過的事，便能輕易讓阿修跟他反目成仇。
然而，這時惡靈不帶情感的臉上似乎短暫地浮現出一抹痛苦與掙扎，最後又轉變為決
絕。
『狄子修，你不必再繼續在意我。』
她輕聲說著，話語像是與阿修最後的通話，既簡短又深刻。
『而我也已經不用再為你感到痛苦了。』
然後若萍調轉刀刃，對自己揮出一刀。
一股虛化的血液伴隨幾縷髮絲落在地上，並很快地消失。
那血液最後形成了一段短暫的文字，述說著女孩最後留在世間的最純粹的念想。
「我喜歡子修」
隨後，若萍便消失在兩人眼前。
確認危機已然解除後，玖伊這才頹然坐倒在地。
看向緊握雙拳、直到掌心滲出血珠的阿修，他只想給自己再來一根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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